\"楚暖！你敢出这个门试试！\"大伯娘叉着腰，堵在堂屋门口，唾沫星子差点喷到我脸上。
她身后，我爸妈低着头，搓着手，一声不敢吭。\"让开。\"我声音不高，但很硬。
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褪色的蓝布包。里面就几件旧衣服，
还有我偷偷攒下的三十六块八毛五分钱。前世，我就是被她这声吼吓住了。
乖乖嫁给了邻村那个死了两任老婆的鳏夫赵老歪。嫁过去才知道，那是个酒鬼加赌鬼，
喝醉了就打人。我被打掉了两颗牙，最后死在冰冷的柴房里，才三十岁。现在？我重生了。
回到了1980年，我十八岁，刚被他们逼着点头应下这门亲事的第三天。
赵老歪家送来的五十块“定钱”还在大伯娘兜里揣着呢。\"反了你了！
\"大伯娘嗓门拔得更高，手指头差点戳到我鼻尖，\"亲事都定了，收了人家的钱，你想跑？
楚家的脸面往哪搁？你爹妈以后在村里还做不做人？
\"我爹终于吭哧了一句：\"暖暖...听你大伯娘的...\"我妈眼圈红了，偷偷抹泪。
\"脸面？\"我扯了扯嘴角，感觉那笑有点冷，\"把我卖给一个打老婆的鳏夫换五十块钱，
就有脸面了？\"这话像扔进油锅的水，炸了。\"放屁！谁打老婆了？你听谁嚼舌根？
\"大伯娘跳起来，\"赵老歪那是前头两个媳妇命不好！人家家里有砖房！有缝纫机！
你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，不比你在这破屋强？\"\"就是！\"二婶在旁边帮腔，嗑着瓜子皮，
\"暖暖，不是婶说你，心气别太高。你一个农村丫头，能找个有家底的就不错了！
\"我扫了一眼这间低矮昏暗的土坯房。墙上糊着发黄的旧报纸，唯一的桌子瘸了腿。
这就是我重男轻女的爹妈，加上一群吸血亲戚的家。前世我赚的钱，大半都填了这个无底洞，
结果呢？他们嫌我死在赵家晦气，连副薄棺材都没给我置办。\"这么好，
你怎么不让你家小霞嫁过去？\"我盯着二婶。她闺女王小霞比我小一岁。
二婶瓜子也不嗑了，脸一拉：\"你...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！我家小霞是要考学的！
\"\"哦。\"我点点头，\"所以，我就活该被推火坑里？\"\"你这死丫头！
\"大伯娘彻底怒了，上来就要拽我胳膊，\"反了天了！今天你不嫁也得嫁！绑也把你绑去！
\"就在她肥厚的手掌快要碰到我的瞬间，我猛地往旁边一闪。她用力过猛，一个趔趄，
\"哎哟\"一声撞在门框上。\"杀人啦！楚暖要杀人啦！\"她杀猪似的嚎起来。
屋里顿时乱成一团。二婶尖叫着去扶她。我爹妈吓得手足无措。堂弟楚强从里屋蹿出来，
抄起门后的扫帚就朝我挥：\"敢打我妈？我打死你！\"我眼神一厉，在他扫帚落下来之前，
抄起旁边灶台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，狠狠砸在他脚边的地上。\"啪嚓！
\"脆响震住了所有人。碎片溅开。楚强举着扫帚，僵在原地。\"都给我听着！
\"我提高声音，压过他们的嘈杂，\"这婚，我楚暖死也不会结！赵老歪家的定钱，
谁收的谁去退！谁答应的谁去嫁！从今往后，我的事，我自己做主！谁再敢替我做主，
逼**我不愿意的事——\"我指着地上的碎瓷片，\"就跟这碗一样！\"屋里死一般寂静。
只有大伯娘捂着撞疼的胳膊哼哼唧唧。
唇哆嗦着：\"暖暖...那...那钱...都让你大伯拿去给你哥凑彩礼了...\"果然。
前世也是这样。我那不成器的堂哥楚大壮要娶媳妇，彩礼凑不齐，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。
\"那是你们的事。\"我拎起布包，挺直背脊，\"钱，你们自己想办法还。我，现在就走。
\"\"你走？你走去哪？\"我妈终于哭出声，
\"你个姑娘家...能去哪啊...\"\"天大地大，饿不死我。\"我拉开门，
外面天阴沉沉的，风刮在脸上有点冷。但我心里烧着一团火。\"这个家，我不待了。
\"我一步跨出门槛。身后传来大伯娘气急败坏的尖叫：\"滚！滚了就别回来！
饿死在外头也没人给你收尸！楚家的门你再也别想进！\"二婶也嚷：\"就是！
不知好歹的东西！看你离了家怎么活！\"我头也没回。风灌进脖子，冷飕飕的。
我知道前路艰难。八十年代初，一个十八岁、没学历、没背景的农村姑娘独自离家，
能干什么？但我更知道，不走，等着我的就是死路一条。前世那顿顿毒打，
那柴房的冰冷绝望，刻在骨头里。活着，比什么都重要。靠自己活着。我没走远。
就在村尾靠近后山那一片，找到了废弃的护林员小屋。以前看林子的老张头死了，
小屋就空着，破败得厉害，屋顶漏风，窗户没几块好玻璃。总比睡野地强。打扫了半天，
勉强能落脚。没床，铺了点干草。晚上，山里风呜呜叫，像鬼哭。我裹紧身上那件薄棉袄，
饿得前胸贴后背。布包里只有两个硬邦邦的杂粮窝头，还是昨天偷偷藏下的。
得想办法弄吃的，弄钱。第二天天蒙蒙亮，我就起来了。揣着仅剩的那点钱，
走了十几里山路去镇上。镇子不大，一条主街。供销社门口排着长队，凭票买东西。我没票，
只能去自由市场那边看看。路边有些挑担子卖自家菜、鸡蛋的农民。
也有几个鬼鬼祟祟倒腾粮票、布票的\"二道贩子\"。我蹲在一个卖鸡蛋的老婆婆旁边，
看了半天。鸡蛋五分钱一个，卖得挺快。\"丫头，买鸡蛋不？\"老婆婆问我。
我摇摇头：\"阿婆，您收不收山货？\"\"山货？啥山货？\"\"蘑菇，木耳，野果子啥的。
\"\"收是收，不过得看品相，价钱也高不了。\"老婆婆打量我，\"你有门路弄到？\"\"嗯！
\"我用力点头，\"后山那片林子我熟！保证新鲜！\"前世为了给赵老歪换酒钱，
我没少钻林子采山货，哪片林子出什么好东西，门儿清。\"行啊，\"老婆婆挺爽快，
\"你要真能弄来好的野蘑菇、黑木耳，我帮你问问。供销社食堂的老张是我侄子，
他们有时也收点新鲜的。\"心里有了点底。我花两毛钱买了四个最便宜的杂粮馒头，
又花五分钱买了点盐巴。剩下的钱，一分不敢乱花。回村的路上，拐到后山。凭着记忆，
直奔那片松树林。雨后，松针底下藏着不少棕褐色的小蘑菇——榛蘑。还有几棵朽木上，
长着厚实的黑木耳。我小心地采，不敢贪多，用衣襟兜着。回到小屋，天都快黑了。
把蘑菇、木耳摊在捡来的破席子上晾着。就着凉水啃了一个馒头。接下来的几天，
我像只松鼠，天不亮就钻林子。榛蘑、草菇、偶尔运气好能找到几朵珍贵的羊肚菌。
木耳也采了不少。晾干了，攒了有一小布袋。再次去镇上，直接找到那个老婆婆。
她看了看我的货，点点头：\"嗯，晒得挺干，没掺假。榛蘑给你算三毛一斤，木耳五毛，
羊肚菌少，按块算，两块一朵吧。\"我带来的山货，统共卖了四块八毛钱！
摸着那几张带着毛边的钞票，手都在抖。这是我重生后，自己挣的第一笔钱！
我用一块钱买了十个鸡蛋，又咬牙扯了一小块最便宜的蓝布，花了八毛。剩下的钱，
买了点玉米面和一小罐猪油。路过废品站，眼尖看到角落里扔着个半旧的煤油炉子，
炉芯有点锈。跟看门老头磨了半天嘴皮子，花五毛钱买了下来。小屋总算有了点烟火气。
煤油炉子点起来，小锅里煮着玉米糊糊，打一个鸡蛋进去，金黄的蛋花散开，香味飘出来。
我坐在干草铺上，小口小口喝着滚烫的糊糊，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。活着。靠自己活着。
真好。日子有了点盼头。我白天进山采山货，晚上在小屋里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，
用买来的那块蓝布，给自己做衣服。前世被赵老歪打怕了，也为了省钱，
我练出了一手好针线。这天，我正在小屋门口晾晒新采的木耳。
远远看见两个人影朝这边过来。走近了，是我妈和我弟楚阳。楚阳才十岁，
怯生生地躲在我妈身后，探出个小脑袋看我。我妈手里提着一个旧篮子，用布盖着。
她瘦了不少，眼圈还是红的。\"暖暖...\"我妈声音哽咽。\"妈。
\"我放下手里的簸箕，心里有点堵。对这个懦弱但心底还存着一丝母爱的妈，我恨不起来，
但也亲近不起来。\"姐...\"楚阳小声叫了一句。\"阳阳。\"我对他招招手。
这小子前世在我嫁人后，被大伯娘他们教唆得不成样子，后来还偷鸡摸狗进了局子。但现在，
他眼里还有孩子的纯真。我妈把篮子递过来，揭开布，里面是几个煮熟的鸡蛋，
还有一小块腊肉。\"拿着...你一个人...不容易...\"\"我不要。
\"我把篮子推回去，\"你们自己留着吃。大伯娘知道了，又该骂你了。
\"\"她...她不知道...\"我妈局促地搓着衣角，\"我偷偷拿出来的...暖暖，
跟妈回去吧？你大伯娘说了，只要你肯回去，给赵家认个错，这事还能...\"\"妈！
\"我打断她，声音冷了下来，\"我说过，死也不回去嫁赵老歪。更不会认错。我没错。
\"\"可你一个姑娘家...\"我妈眼泪又下来了。\"我能养活自己。
\"我指着晾晒的山货，\"你看，我采山货卖钱。饿不死。
\"楚阳好奇地看着那些蘑菇木耳：\"姐，这能卖钱？\"\"嗯。\"我摸摸他的头，\"阳阳，
你要记住，靠自己的手挣饭吃，不丢人。别学有些人，光想着吸别人的血。\"我妈张了张嘴，
最终还是没说什么。她叹了口气，把篮子硬塞到我手里：\"拿着！
就当妈求你...别饿坏了...\"说完，拉着一步三回头的楚阳走了。
看着篮子里的鸡蛋和腊肉，心里五味杂陈。过了几天，我正在镇上自由市场，
把晒好的山货卖给那个老婆婆。刚拿到一块多钱，就听见一个尖利熟悉的声音。\"哟！
这不是我们家那翅膀硬了的大**吗？\"一抬头，冤家路窄。大伯娘和二婶挎着篮子，
正站在不远处，斜着眼看我。尤其是大伯娘，盯着我手里还没捂热的钱，
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。\"啧啧啧，我说怎么有家不回，躲山沟里呢！
\"二婶阴阳怪气地开口，\"原来是干起投机倒把的勾当了！胆子不小啊楚暖！
\"大伯娘几步冲过来，唾沫横飞：\"好你个死丫头！怪不得敢跟家里叫板！
原来是偷偷摸摸在外面搞资本主义尾巴！挣黑心钱！\"她伸手就来抢我手里的钱，
\"把钱交出来！这是赃款！得充公！\"我手一缩，把钱揣进兜里，冷冷地看着她：\"我的钱，
干干净净，凭力气挣的。跟你们没关系。\"\"放屁！\"大伯娘嗓门大得引来不少人侧目，
\"你姓楚！是楚家的人！你挣的钱就是楚家的钱！拿来！正好抵了你哥的彩礼窟窿！
\"\"楚大壮的彩礼关我屁事！\"我也火了，\"想要钱？行啊！
先把赵老歪那五十块定钱退回去！那钱可是用我的名义收的！\"提到定钱，
大伯娘和二婶脸色一变。显然，那钱早被她们瓜分了，根本退不出来。
\"你...你少胡搅蛮缠！\"二婶指着我的鼻子，\"我告诉你楚暖！你搞投机倒把，
这是犯法！我这就去举报你！让民兵把你抓起来！\"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，指指点点。
\"对！举报她！\"大伯娘像是找到了靠山，腰杆又挺直了，
\"让**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资本主义分子！\"我心里咯噔一下。八十年代初，
对\"投机倒把\"抓得确实很严。她们要是真去举报，麻烦不小。\"谁投机倒把了？
\"一个洪亮的声音插了进来。人群分开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，
头发花白但腰杆笔直的老头走了过来。是村支书，张红军。以前当过兵，为人最是耿直正派。
\"张支书！\"大伯娘和二婶像见了救星，立刻围上去，\"您来得正好！快把这丫头抓起来！
她在这搞投机倒把！卖山货！破坏社会主义经济！\"张支书没理她们，
先看向我：\"楚家丫头，怎么回事？\"我定了定神，把事情简单说了：\"张支书，
我没投机倒把。我就是采了点林子里的蘑菇木耳，自己吃不完，拿到镇上换点盐巴钱。
这...这不算犯法吧？国家政策不是也允许农民搞点家庭副业吗？\"张支书点点头，
又看向老婆婆：\"老嫂子，她卖给你多少钱？\"老婆婆赶紧说：\"张支书，真没几个钱！
榛蘑三毛一斤，木耳五毛，都是实在价！这丫头不容易，
一个人住在后山破屋里...\"张支书听完，脸色沉下来，
转向大伯娘和二婶：\"我说楚家大嫂，王二家的！你们闹够没有？楚暖采点山货换盐巴，
一不偷二不抢，碍着你们什么了？国家是打击投机倒把，
但也没说不让农民卖点自家产的东西！你们倒好，张口闭口资本主义，还要举报？
我看你们是吃饱了撑的！\"他嗓门大，带着当兵人的威严：\"还有！楚暖丫头为什么离家？
你们心里没点数？逼着侄女嫁个名声不好的鳏夫，就为了五十块钱！这事传出去，
你们老楚家的脸才真是丢尽了！\"一番话，说得大伯娘和二婶面红耳赤，周围人也议论纷纷。
\"就是！听说那赵老歪打老婆呢！\"\"楚暖丫头硬气！
\"\"还不是看人家爹妈老实好欺负...\"大伯娘脸上挂不住，嘴硬道：\"张支书，
话不能这么说...我们也是为她好...\"\"为她好？\"张支书冷哼一声，\"真为她好，
就别再找她麻烦！让她自己安安生生过日子！再让我知道你们欺负她，
或者去举报什么乱七八糟的，别怪我找你们家男人说道说道！
\"大伯娘和二婶被怼得哑口无言，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，灰溜溜地走了。张支书看着我，
叹了口气：\"丫头，一个人在外头，多加小心。有啥实在过不去的坎，到村部找我。
\"\"谢谢张支书！\"我真心实意地道谢。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。有了张支书这番话，
大伯娘她们暂时应该不敢明着使坏了。我得抓紧时间，壮大自己。卖山货终究是小打小闹，
不稳定。天冷了，山货也少了。得想别的出路。我在镇上转悠，观察。
发现供销社里卖的成衣，样式都老土得很，灰扑扑蓝汪汪一片。价格还不便宜。
很多年轻姑娘宁愿扯了布，自己回家做或者找人做。一个念头冒出来：做衣服卖！我有手艺！
前世为了省钱，大人小孩的衣服，从裁剪到缝纫，我全包了。
还偷偷拆过供销社买回来的\"时髦\"衣服，琢磨过样子。说干就干。我把剩下的钱，
加上又卖了几次山货攒下的，凑了差不多十块钱。咬咬牙，
去供销社扯了几尺不同颜色、最便宜的棉布和涤卡布（一种当时流行的化纤混纺布）。
又花了三块钱，买了针线、划粉、一把小剪刀。回到小屋，点上煤油灯。我凭着记忆，
开始在布上画线、裁剪。第一个做的是一件简单的女式翻领衬衫。
我用碎布头做了个小巧的口袋，斜着缝在胸前，又用另一种颜色的布条滚了边。做好后，
自己穿上试试。对着捡来的破镜子照了照。嗯，虽然布料廉价，
但样子比供销社那些死板的衬衫活泼多了。第二天，我拿着这件做好的衬衫，
还有几块裁好的布片（当样子），又去了镇上自由市场。没敢直接卖成衣，怕太扎眼。
我找了个角落，把衣服叠好放在篮子里，旁边放着布片样子。\"做衣服啦！量体裁衣！
样子新，做工好！便宜实惠！\"我学着旁边卖菜人的样子，小声吆喝起来。很快，
就有一个穿着工装、二十来岁的姑娘被吸引过来。
她拿起我的衬衫翻来覆去地看：\"这...是你自己做的？\"\"嗯！大姐你看，这领子，
这小口袋，还有这滚边，穿着精神！\"我赶紧推销。
\"是比供销社的好看...\"姑娘摸着布料，\"多少钱一件？\"\"布料您自己买也行，
我帮您做。工钱...三块一件。要是您提供布料，就两块。\"我报了个价。
这价钱比供销社成衣便宜一大截。姑娘有点心动：\"那...要是用我这块布呢？
\"她篮子里正好有块新扯的蓝格子布。\"行啊！您把尺寸告诉我，或者我给您量量？
保证合身！三天后来取！\"姑娘想了想，同意了。我拿出尺子给她量了尺寸，
记在本子上（用铅笔头写在旧报纸边角）。收了她一块钱定金。开张了！有了第一个，
楚阳楚大壮小说结局 试读结束